不作人間語

「八月二十七日 大塚緋沙子大人： 正當暑假氣氛已逐漸被消滅之時，不知您可安好？不管是在泳池邊嚷嚷的小學生們，初戀情懷悸動的國中生們，在海邊又喜又羞的跳著土風舞的高中生們，以及不知廉恥的喧鬧、想把腦漿蒸發掉的大學生們，眼看著快樂的暑假即將落幕，想必所有人的心情都因絕望而飽受煎熬吧？ 再怎麼快樂的事都有結束的時候，無論堆了多少作業沒做，交作業的期限還是會來臨。假如沒有『暑假』這個概念，腦袋空空、無憂無慮的活著的年輕人，有機會思考時間的殘酷嗎？ 暑假的醍醐味，就在於結束。 而大塚學姊的絕對王政，也到了結束的一刻。」 以上是來自人不狠話卻多的守田一郎，第六章「續 ˙ 致我個人史上最難纏的學姊」，嗯？同一天同一地點，在京都車站附近街道深處的咖啡廳裡，寫給小松崎的信是那麼弱氣窩囊轉而無能狂怒，現在面對大塚學姊，竟然除了話多這點之外一反常態，趾高氣昂達到了最高點。 守田用好像勝券在握，掌握制勝點的口吻，先囉哩囉嗦的鋪墊點廢話，然後才掩飾心裏頭一吐惡氣的鬆快，輕飄飄的說出戰勝宣言，他究竟做了甚麼事讓他一吐惡氣呢？ 「大塚學姊看過自己的書桌了嗎？ 發現少了什麼嗎？ 論文寫到一半的電腦是不是不見了？ 我想您應該明白了吧。 此乃守田一郎的犯罪聲明。」 回憶過往，「僅次於教授」、「搞不好比教授還大」的大塚學姊就是個活生生的傳說，以往只能服從大塚學姊，守田忍人所不能忍，只為了完成了大塚學姊的命令，咽下了無數血淚，他細數大塚學姊曾經的暴政：「叫我游賀茂川，我就游。叫我去買酒，我就買。買錯了就去重買。七夕要的竹子被指定去植物園偷砍，然後挨管理員的罵。」 等等傷痛，都成了守田腦海中的走馬燈，一幕幕閃過的苦甜回憶。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，守田忍辱負重多年，終於是爆發了，他奮起反抗，偷偷藏起大塚學姊的電腦，現在正得意洋洋地寫信炫耀。 不過，他也清楚目前只是階段性勝利，還不算全盤獲勝，他說若想知道電腦的存在，就要大塚學姊答應他提出的三大要求： 一、 今後不再對守田頤指氣使。 二、 每天早晚朝著守田的方向虔誠禮拜。 三、 只要守田想吃貓拉麵，大塚學姊就得請客，沒有期限。 守田這高傲囂張的模樣，真是讓人拳頭都硬了，大言不慚的提出這些要求，第一點就算了，第二點是什麼不切實際的要求？大塚學姊既不是伊斯蘭教徒，守田也不是麥加的天房；第三點

  上一回聊到了八月下旬，仔細點該是守田八月二十二日寫給森見登美彥的信，嚴格來說，該算是挑釁滿分的戰書囉，他要森見登美彥洗乾淨脖子等著，他要溜回京都搞事情，除了為了抒發這段日子積累的鬱悶，還有向森見登美彥和大塚學姊發難，先將時間推回八月初，更仔細的了解一下，守田還因為什麼事而鬱悶吧。 「八月六日 咪咪大師： 京都想必很熱吧。這裡的白天也給人盛夏的感覺，但到了晚上就會吹起涼風。 對了，據說七月底時我妹受到學長的照顧，請接受我遲來的道謝。她就要大考了，所以去看看大學是個什麼樣的地方。她好像和三枝學妹聊起森見登美彥聊得很高興。然後，她現在已經徹底把你叫作『棉花糖』了。」 這是第五章「致對女性咪咪毫無招架力之友人」的開篇，小松崎繼棉花糖之後，又喜提新綽號，原因是為什麼呢？前情提要，之前曾寫信給守田，闡述他眼中三枝學妹吸引他的地方，而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寫著「我絕不是被她的咪咪吸引」這樣痴漢的話，當時就被守田戲稱「胸奴族」，且其他詭異的描述也讓守田完全不能明白三枝學妹的萌點，因此讓小松崎仔細觀察，結果卻變成跟蹤狂魔。 而現在，小松崎戀情開花結果，守田一怒之下寄給他絕交信，但是小松崎置之不理，仍舊寫信給守田，交往前寫單相思的煩惱，交往後寫戀愛的煩惱，單身狗守田非常不開心，動之以情的絕交信沒有作用，於是決定換曉之以理的方式，他寫說森見登美彥曾說過：「幸福是有限的資源，你不幸別人就多了一分幸福。」 這句話作何解？守田式歪理把這話反過來說：「幸福是有限的資源，你幸福就是搶走了別人的幸福。」模式套入小松崎和守田，那個被搶走幸福的別人就是守田。 這種無端牽拖小松崎當然也不理會他，持續寫信給守田，這次寫了封對三枝學妹熱辣赤裸的告白文，「舉目望去，滿紙咪咪」，守田細數，信裡面出現「咪咪」這個詞的次數高達一百零八次，守田都沒眼看了。 守田於是提筆教訓小松崎，已經不是國高中生了，怎麼還能為此癡迷瘋狂呢？明明就還有很多地方可以注意，比如後頸、酒窩等等，而這封信看完以後，對三枝學妹仍是模糊無印象。 義正嚴詞斥責了一番為慾望所苦的小松崎，但，難道守田就像他自己說的，內心像琵琶湖一樣平靜，區區咪咪是動搖不了他的嗎？要知道守田最大的特色之一就是嘴硬，花費了不少篇幅訓斥小松崎以及強調自己古井無波的心境，是不是感覺就好像是在掩飾呢？這些訓誡除了藉機罵小松崎，應該還有寫給自

  「五月十八日 森見登美彥大師： 您好，久疏問候。 我是大學時代在社團裡受到學長照顧的守田一郎。 不知道您還記得嗎？學弟曾在春天集訓地的野外活動中心，拜借了森見學長為了保溼靈魂而偷藏的寫真女星寫真集，並給眾學弟妹傳閱的那個守田一郎。無意窺見森見學長隨手寫在社團教室留言本的文章之後，興起胡亂發揮一己文思的守田一郎。真令人懷念，在下渴望從森見學長嘴裡聽到『很懷念』這句話。」 今天，來到情書的技術第四章「致彆扭作家森見登美彥大師」，要來看看森見登美彥如何藉著筆下人物守田一郎，自攻自受，不是，自己寫信給自己揭露自己的怪癖、奇怪的嗜好、不良的習慣、令人難以忍受的缺點等等，用最幽默、最無厘頭的文筆，假抨擊自己，實讓讀者更瞭解也更喜歡他。 回到情書的技述內容，守田寫給森見登美彥第一封信時已經是五月中，來到能登一個月了，雖然已經跟水族館的海豚們談心一陣子，但不妨礙守田寫信騷擾人順帶吐槽教授：「我形同被軟禁在能登海邊的實驗所裡。至於為何我會隻身面對如此逆境，是因為教授欲將前途無量的年輕人自千仞推落以茲鍛鍊。教授將我推入幾乎永遠都爬不上來的深谷，可見其愛之深。愛啊，愛啊，愛太重。 It’s too heavy for me 啊！」 因著這份過於沉重的愛，守田寫信回憶初認識森見登美彥時，先是因大學社團裡保濕靈魂用的寫真集結緣這位供貨人，而後是教室留言本裡，兩人用著留言本以文會友，用文章結交了靈魂之友。而現在守田不願獨自面對這份沉重的教授的愛，因此向森見登美彥邀約重溫當年兩人的友誼。 看完第一封信，我就確信，這真是一本瞎話教學好書。 森見登美彥的回信飛速的到了能登，還抱怨了讀者來信中有一封問題信件，守田一看就心下瞭然，並安慰他，這不是恐嚇信，不過是個小學生因為家教老師是森見讀者而吃醋而已。 還藉著讀者來信開啟話題，守田說到了能登之後便開啟了他練功磨練文采的寫信之途，而森見登美彥有這麼多讀者來信，想必寫回信一定練就了高超的寫信技巧，一封信就能擄獲人的芳心，希望能得到森見的真傳，尤其是寫情書的技巧。 看來在小松崎和大塚學姊面前吹牛吹上天了，現在正努力尋求外援，什麼情書代筆創投計畫、成為稀世書信高手、穿透書信掌握人心這些都是他打嘴仗逞一時快意的自吹自擂，他壓根心裡沒底，立了很高的目標，卻擔憂達不到。 儘管有求於人，仍不忘要以下犯上嘲諷一下學長森見

  「四月九日 間宮同學： 你好嗎？老師很好。 你家院子裡的櫻花開了嗎？這裡的櫻花還沒有開。 老師離開京都，大老遠地來到了一個叫能登半島的地方。這是一個從本州突出到日本海的半島。社會課學過了嗎？如果不知道，就要翻開地圖本找出來。偷懶是沒辦法成為堂堂正正的大人的。」 這次要來看的，是情書的技術第三章「致前途無量的少年」，脫去好戰又嘴欠的外在，用笨拙柔軟的內在，試圖溫暖並教育家教學生的守田一郎。 間宮同學是守田離開京都前的家教學生，今年剛升上小學四年級，也是守田到了能登之後的首要寫信對象之一。 信件大多像開頭那樣閒談家常，守田因著間宮年紀小，口吻帶著點哄小孩的感覺，雖然像是絮絮叨叨的碎唸，但是更多的是站在平等立場間朋友一般，有同理心的先設身處地，再教導間宮課本之外的道理，同時還不忘幽默的消遣自己，拿自己舉例甚至是作為反面教材。 開篇就有一個守田老師式的人生哲學，看起來像歪理的大道理，告誡間宮同學要成為堂堂正正的大人，不要偷懶，如果偷懶，在成人的世界裡這樣的行為就是「擺爛」，若是擺爛，就會掀起腥風血雨。 順帶一提，貼心的守田老師還會接著解釋他信裡面使用的成語和生僻字，雖然也是帶著點歪理的守田式解說注釋。 再順帶一提，在寫給間宮的信裡，谷口學長總算是擺脫不動明王的憤怒形象了，守田形容谷口學長頭髮又多又鬈，很會彈曼陀鈴，估計也是為了挽救自己微薄的尊嚴吧，總不好讓小學生知道自己天天挨罵。 雖然已不再是間宮的家教老師了，但心裡頭還是牽掛，守田老老實實的寫信關心間宮，詢問間宮和新的家教老師相處如何，稱讚間宮是個前途無量的少年，雖然有點容易分心、有偷懶的毛病還有點壞心眼，亦師亦友的守田可是很清楚怎麼治這個小學生的，信裏頭得意洋洋的告訴間宮，他已經把課程進度告訴間宮媽媽了，讓他別謊報軍情，還囂張的說：「死心吧！沒錯，老師當然也很壞心眼，怎樣？」 這份獨特的、和小學生叫囂挑釁的、守田式的「幼稚」也許就是打通家教學生心防的其中一個要點，間宮雖然還只是小學低年級的小孩子，但是很多時候我們總以為小孩子懂的不多，不需要平等的對待和站在對方角度的理解與支持，曾經是小孩子的我們應該也都討厭過大人的搪塞吧？卻沒曾注意過已經是大人的自己居然重複了當年討厭的行為，看著守田對待間宮的方式，儘管目前人生狀態基本接觸不多小孩子，但我仍小小的、心虛的自省了一把。